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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喜歡用“薪火相傳”來比喻師生間借傳授/學習,使得某種學問或技藝代代相傳。這當然是個美好的愿望,但不見得一定能做到。君不見,世人常有“學術斷檔”或“青黃不接”之類的感嘆。吊詭之處在于,一方面,任何“大師”都是獨一無二,完全復制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某一專業領域的“學問”,又確實可以通過教學而得以延續,某種程度上甚至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因此,需要關注的,不是“薪火”能否“相傳”,而是傳什么,怎么傳。聘請盡可能多的好教授、設置完善的學科體系、開設豐富多彩的課程、建立詳盡的規章制度等,這些屬于大學的人事部、教學部、研究部、研究生院管,不必我輩操心。我關心的是,體制之外的“教授”,以及學問之外的“心情”。而這,對于正在努力“創建世界一流大學”的北大等中國著名大學來說,并非可有可無。
目前中國的大學制度,對于退休教授很不公平。我在北大中文系的內部會議上多次提及,隨著各種獎勵制度的建立,在崗老師的收入越來越高,機會也越來越多;而這種“實惠”,沒有推及已經退休的教授。對于退休教授來說,身體強壯且創造力旺盛的時候,國家實行低薪制,普遍積蓄無多;如今到站下班,即便精力充沛,也無法像日本教授那樣,到私立大學去“發揮余熱”。著名教授沒問題,或閉門著述,或四處演講,依舊風光八面。但這不是普遍現象。國內很多大學的退休教授,尤其是人文學者,真的是“未盡其才”。
作為制度設計,不可能面面俱到;尤其是大轉型時代,只能“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新人有新人的苦惱,老人有老人的困惑,誰都不容易。作為一個小小的系主任,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采取某種變通的方式,對那些為中國教育及學術作出貢獻的退休教授,表達尊崇與敬意。誰都知道,各著名大學中文系的學術名聲,很大程度是上一代、甚至上幾代人共同創造的,我們作為受惠者,應該有感恩之心。
我在國外參加過好幾次著名教授的退休典禮,很莊重,也很溫馨,同事及師生都很投入,熱淚盈眶。也想在北大中文系推廣,但行不通。退休教授們生活在燕園,依舊參與院系的各種活動,一旦舉行典禮,當事人有“出局”的感覺。另外,中國人比較含蓄,有深情但不太愿意當面表露。外國人不一樣,到了那個場合,毫不吝惜贊美之詞,而且說得很得體。你可以說這只是一種“禮儀”,不如增加退休金或贈送禮品“實惠”。其實,儀式感很重要,每年的畢業典禮,能讓老學生們記憶一輩子。在適當的時候,采用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表達后輩們對一個畢生從事教學研究、而今逐漸淡出舞臺的學者的敬意,我認為是應該的。
借祝壽之機,弟子出面組織,為先生出文集,辦聚會,這當然很好。但作為教學研究單位,也有責任不失時機地表達我們的心意。而且,此類活動,不僅僅是為了先生,更是為了后學。正是基于這一理念,去年起,北大中文系嘗試設立一專門向做出突出貢獻的退休教授“致意”的講座,聽眾以本科生為主。先后請本校的謝冕、蔣紹虞、孫欽善、陸儉明、孫玉石等教授,以及南京大學的周勛初教授,為大學生漫談“學問與人生”,效果極佳。為了更好地表達我們對前輩學者的敬意,我向中坤集團董事長黃怒波提出經費申請,加上學校的配比基金,現在可以從容運作了。以樂黛云教授的這次講座為起點,我們正式打出“魯迅人文講座”的旗號:每年邀請若干位大陸及臺港澳的學者,到北大來走走,接受我們的致意與請教。
在《“講座”為何是“胡適”》中,我提及“在大學里設立高規格的學術講座,既對講者表示敬意,也給聽眾一番驚喜”,那是真心話。所謂“薪火相傳”,傳的不僅是“學問”,更是志向、人格、趣味與精神。在學期間,能聽到大學者的精彩演說,甚至參與座談,那是很幸運的事。對于在校生來說,在崗教師的課容易選修;至于本校或外校的退休教授,則有賴于此類講座,方能一睹風采。林庚先生最后一次登臺,師友們都稱“驚艷絕倫”,我因事未能參加,后悔不迭。有些精彩的人與事,如驚鴻一瞥,你稍不留意,就再也沒有機會見識了。
“薪火”必須“相傳”,傳具體的專業知識,也傳對于學問的執著與熱情,以及那些“壓在紙背的心情”。百年系慶之際,北大中文系設立兩個高端講座,分別以曾任教于此的魯迅、胡適命名。前者是單一演講,每年六七講或八九講,邀請對象是大陸及臺港澳的退休教授;后者是系列講座,每年一次,邀請的是國外著名學者。希望兩個講座比翼齊飛,體現我們的學術理想及人文情懷。(本文為“魯迅人文講座”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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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孫美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