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鄉愁都幾許

在很久一段時間內，老家這個詞變成了鄉村的代稱，它代表著老一輩曾經生存的地方。當然，如果新一輩未能依靠父輩或者自身的努力而走出“老家”，對于這類人也就沒有老家一說了。而我便是后者。

我的家鄉和大多數陜北農村是一樣的，座落在群山溝壑間，里面的人一年四季基本按部就班，春種、夏耘、秋收、冬藏，依照時序過完自己平凡且又平淡的一生。

在還是一身書生氣的時候，一直想不通，為什么這些人不放掉自己手中的那一畝三分地，去外面走一走，看一看呢？我父親給我的結論是，“住習慣了，就不想瞎折騰了?！蔽夷菚r覺得這是一種害怕失敗的怯懦行為，還曾經嘗試著反駁過我的父親，最終無果，他只是看了看我，嘴角上揚，似乎這是一種對我現在這般義憤填膺的驕傲，又似乎是對我這種淺薄想法的包容。

2021年，大學畢業之后，來到了幾百公里以外的陌生城市開始自己的謀生之路。由于工作體制的緣故，每個月在沒有任何影響的情況下可以調休一個禮拜左右去揮霍自己的休閑時間，那時候就是兩個選擇，要么叫上幾個故友遠離這個充滿“班味”的地方，去那些還未曾駐足過的地方看一看；要么就是花掉大半天的時間，坐上歸鄉的大巴車回到那個注定一出生便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地方。

這天我在糾結中選擇了后者，想著回去看看父親是否無恙，家中是否安好。一大早便趕著時間，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車，一開始挺無聊的，甚至有點后悔，為何不選擇去外面看看所謂的繁華，偏要選擇回到這個充滿泥濘的地方。

等到進入我們鎮——澗峪岔鎮時，所有積攢的不好情緒便神奇的消失了。澗峪岔鎮的格局和附近別處是有所不同的，他只有上下兩條街，最有特色的便是兩條街盡頭交匯處的涼面攤，學生們每周五放了學，便會每每花三塊錢點一碗涼面，——這是十年前的事情，現在一碗要漲到7塊錢，——靠攤邊坐著吃了，等待回村的大巴車。這天剛好是周五，車靠邊等學生吃完涼面之后，便不緊不慢的駛向村子，村子的路相比鎮上就差了很多，更別說市區的路了，但是對于在這條路上開了30多年的大巴車司機來說閉著眼睛也可以安全到站?？粗煜さ木吧粩喑霈F在車窗外，看著車上的人陸陸續續的已經下車，看著遠處的太陽已經只剩一絲昏黃，突然心情便沉重了起來，這一刻我非常的確定學生時期我對于父輩們的那個想法一定是淺薄、幼稚且功利的。

當大巴車按下最后一聲清脆的喇叭時，我到站了，看到我的父親依舊在平淡的生活里忙碌著，這時隨著夕陽的慢慢消逝，父親的背影被越拉越長，就像這從一出生便注定會產生千絲萬縷聯系的故鄉一般，越拉越長。

試問鄉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也許這就是父輩們一生的羈絆，是我們生命不能承受之輕的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