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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個岔……”
這是父親從老家帶來的土特產,我們那個岔就是我們那個地方。初到深圳,父親將“鑰匙”說成“開齒”、“注意”說成“細顧”、“干凈”說成“靈醒”……這些極富地方特色的詞,在我們強烈要求凈化語言環境的抗議下,漸漸從父親嘴里絕跡了。但“我們那個岔”卻一直“頑固”堅守著,仿佛那是他在深圳這片陌生的地方唯一殘存的地界坐標。
一天下班,看到門邊一個破舊紙箱,未等我們發問,父親興致勃勃地說“中午一個送快遞的小伙子在對面敲了半天門,鄰居家可能沒人,這大熱天要人家再跑一趟多辛苦,于是我就主動幫忙簽收了。”啊!妻子睜大眼睛,“要是鄰居說,寄的是一臺電腦,打開看是一堆磚頭,怎么辦?要是鄰居說,寄過來的物品中夾著一千塊錢,打開看是一疊草紙,怎么辦?……”妻子將各種新聞、傳聞一一設計成連環提問。父親一時語塞,“我們那個岔,鄰居不在,別說是來個包裹幫他收下,就是他家來個客人,我們都會主動拿出好酒好菜熱情招呼的……”
又有一天,女兒一進門就舉得一根香蕉興奮地跑過來,“媽媽,香蕉!”“哪來的?”“一個爺爺給的!”“說過多少遍啦,不要吃陌生人的東西!”“不是陌生人,就是那個經常一起下棋的老李給的。”父親極力辯解。“老李?李什么?住哪里?干啥的?”妻子又開始發問,“一根香蕉是小事,要是養成隨便吃陌生人東西的習慣,那就危險啦!”父親無語,“在我們那個岔,小孩子都是喝百家奶,吃百家飯長大的……”
買回紅薯葉,父親會說,我們那個岔,這種菜喂豬豬都不稀罕……
買回西瓜,父親會說,我們那個岔,西瓜最賤的時3分錢一斤,比這里的3塊錢一斤的還要甜……
我們那個岔,彈丸之地儼然是一個具體而微的天地,這里發生的每一件事,父親總是能找到相似的例子進行引申,或相反的例子進行辯駁。
有時我也很自責,接父母來本意是讓他們享享天倫之樂。然而面對精彩的世界,父親更多的是茫然,我們那個岔的一切難以融入這片莫名的繁華。我也無意指責妻子的敏感,畢竟現實充斥著太多負面的信息和惡性的事端,使我們有如驚弓之鳥。偶爾看到父親獨自一人默默站在陽臺上,透過隱形防盜網狹長的空隙向外張望,斑白的頭發,佝僂的背脊,立成一尊雕塑。他在望什么,在望我們那個岔嗎?
在他眼中,這里只有封閉的陽臺,我們那個岔有開放的院落。這里的夜晚,窗外是呼嘯的車鳴;我們那個岔,耳畔是連綿的蛙唱。這里的青菜,清水漂,鹽水泡,開水燙,方敢入口;我們那個岔,在地頭隨手摘一根青瓜,不用洗,就能嚼出滿嘴的田園清香。這里的人在小區客氣點頭問好,一轉眼就不知道消失在哪個門洞;我們那個岔,村里每家的三姑六婆眾親戚,大家都很熟絡。
我們那個岔,是父輩棲息的家園,也是我精神萌芽的地方。來深多年,故鄉的點滴,恰似靈動的小魚,潛游到記憶深處。父親來后,在他“我們那個岔”的時時絮叨中,故鄉的輪廓日益明朗,故鄉的色彩也日益濃艷。也許我們自信可以走得很遠,但永遠也走不出鄉情的牽絆與鄉音的綿纏。
深圳出生的女兒,故鄉對她來說更加遙遠,不希望在這片堅硬的鋼筋混凝土間隙中長大的她,從小練就一顆堅硬的心,希望在她幼小的心田也有我們那個岔,那個最柔軟最溫暖的地方,這是我們的期望,更是父輩的心愿。
(深圳市國家稅務局王明強)